[剑网三][莫雨X毛毛]临江仙

首发在微博XD 那边可能会稍快一些因为我来论坛来得比较少可能会忘啥的=m=
   糟糕文笔有点伤眼其实是自娱自乐【？




章一


南屏有江，汹涌浩荡。

鲜少有人知道它发源何处归流何方，不过也没什么人在乎就是了。江面很开阔，站在再高的岩石上也望不见对岸——穆玄英有些愤愤然却只能作罢，心想等以后腿治好了再上山顶去看。

真是宽得像海一样，他感叹。

不过穆玄英当然没有见过海，只是听过罢了。他自小就在中原流浪，稻香村长安枫华谷——然后就没了，不过现在多了个南屏山。他听说海是比江大千倍万倍的，对于海来水江水不过是涓涓细流罢了。于是他默默记在心里，从此海便成了“宽”、“广”、“大”的代名词。

不是他肤浅。七岁大的小娃娃，见识和头发一样少。




南屏的江上是没有船的。

没有哪个船夫敢不要命地驶至此处，一道急流隔断开的不仅仅是山脉，还有苍的红的两派势力，于是江面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战场之一。穆玄英身边的人是清一色的蓝衣服，然后时常有红衣服来找他们打架。

纵是他不懂，也很容易看出来这些刀来剑往并非儿戏。他们用泛着寒光的剑和沾有血气的刃，叫嚣着“死耗子看老子操死你”“恶狗纳命来”之类的话。穆玄英远远地看着有些哆嗦，他想起了他的小雨哥哥——脾气十分差劲的一个人，他打架很厉害，对待坏人会收指成爪支取心肺，对待自己会打屁股。

穆玄英眼睛一黯，吸了吸鼻子。

看来小雨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相比起来。




不过，那些红衣服是怎样到这边来的呢？

谢渊告诉他，拥有上乘轻功的武林侠士，凭借飞鱼丸助力，横渡长江并不是难事。

“那谢叔叔可以吗？”

“勉勉强强。”谢渊自谦道。

“那我还是找影教我好了，”穆玄英皱了皱眉头有些嫌弃，“影的轻功很威风，一下能直上九霄天去！”

只是现在尚且不行。他有些遗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太利索走路都困难的双腿。

谢渊倒是不在意地哈哈一笑，看出了他心之所想，道：“影的轻功系唐门一脉，虽看上去威风凛凛但习起来若没有唐门内功和机关加持会十分困难。你若不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待腿伤痊愈还是同我慢慢学。”




望北村的李阿婆对他也是极好的。穆玄英抓着一个馒头大嚼特嚼吃得有滋有味，他还记得稻香饼的味道，外酥里嫩，有掺果仁的有肉馅的。稻香村的每户人家都会做，但就数王婆婆做得最好。

穆玄英扁了扁嘴又想哭了。也不能说是想，因为这想法刚一浮出便化作实际，眼泪哗哗地随着馒头往下咽。

吞馒头的动作顿了顿，觉得怪咸的。于是他丢开了手上吃到一半的馒头，专心地哭了起来。

还是稻香村好。稻香饼比荞麦馒头玉米馒头白面馒头都好吃，小月比这里的阿红小玉翠翠都好看，风景不知道比这种除了江就是山的荒僻地方好看多少倍，莫雨哥哥比任何人都要好！




杨十六是负责看着他照顾他的人，站在一旁的小山丘万般无奈。不管是他还是他派去的手下一律会被穆玄英不分青红皂白地赶回来；过路的江湖侠士有的于心不忍停下脚步询问，这些人穆玄英倒是不好意思赶，有人问他他就说：

“毛毛腿痛……毛毛还想家……想莫雨哥哥…”

小脸哭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任谁看了都心生爱怜。但他们还是走了，走之前默默穆玄英的头无不敷衍地哄道，“毛毛乖……毛毛一定能回家去的。”

敢问这江湖上谁不知道那个近来名声鹊起的小疯子莫雨？这孩子竟喊莫雨作兄长那他一定与恶人谷脱不了干系——南屏山说到底还是浩气盟的主场，谁又想平白惹一身麻烦？

于是到头来还是穆玄英一个人在哭，哭的嗓子都哑了他也乏了，于是抽抽搭搭地睡了过去。

杨十六叹了口气，自山丘跃下将他背到肩头，一行人就往浩气营地赶。

穆玄英在颠簸中醒过一次，半梦半醒着就含糊着问：“谢叔叔，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父亲么？”

杨十六兀地怔住，久久才叹了口气。

章二

叶绝倾在南屏山逗留数天，在半山上的红衣教营地救出数十个被蛊惑的村民。本打算继续南下走官道回浩气盟，想来想去却还是觉得不放心由他们自己下山，决定亲自将村民们送回村再作打算。

叶绝倾心情颇好地到茶馆要了碗茶。坐在他邻桌的是一位气质出尘的万花弟子，此刻正眉头紧锁不知在思量什么。

“姑娘遇到什么难事么？”一贯的热心肠。

“……”

猝不及防的话语显然让对方吃了一惊，但很快恢复原先的从容镇定，“紫晴只是在想法子帮病患去取一种生在峭壁旁的草药，却奈何不胜轻功。”言罢她看向叶绝倾，像在犹豫什么，“……不知大侠可否帮紫晴这个忙？”

“自然是在所不辞。”叶绝倾很快便回答，助人行善拔剑除纣是江湖道义他一向能助则助。眉眼温和地舒展开，举起茶杯放到嘴边复饮一口。

“那实在是多谢。”紫晴感激地一笑，温婉可人，“那草药生在村外端铁索桥旁的峭壁边上，奇陡无比，非轻功卓越之人恐怕连上去都困难——大侠是藏剑众人罢，藏剑轻功翩若游龙，这一点紫晴倒是不担心了。”

“只是那华佗温骨草一旦被采下，一炷香时间内若未来得及入药，将会功效尽失。”她面露忧色，“若是这个机会错失了，那孩子的腿恐怕治不好了。”

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叶绝倾竟看见前几日坐在马厩前哭闹的小男孩仍在此处。

“那个叫毛毛的小男孩？难怪他之前说他腿痛。”

“是，”紫晴幽幽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却从悬崖坠下，也幸好遇上浩气盟的人出手相救保住了性命，只是……”她没有再说下去，转身在自己的药篓中挑拣起来，“叶大侠休整休整早些出发吧。”

叶绝倾将茶一饮而尽，起身向外走去。心想南屏这小地方的茶倒也算是浓醇甘口，不比扬州赵老板的手艺差。




“毛毛？”

被问到的人哭得眼睛都肿得像桃子，头也不抬嚅嗫着嘴唇，却反常地没有出声。

“……杨兄，这是怎么了？”

叶绝倾和杨十六同是浩气中人，有过数面之缘。前些日他路经此地上山时曾交谈过几句，知道杨十六是谢渊派来保护照看这孩子的。

杨十六连连叹了几声，欲上前说明。谁知冷不丁刚迈出一步，本来默不作声的穆玄英就愤怒异常地大吼出声。

“不要过来！”

稚嫩的童声因用力过猛有些破音，听起来十分尖锐，颇有声嘶力竭之感。吼完之后穆玄英一阵咳嗽，显然是被自己的涕泪所呛住了，小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叶绝倾看不过去，蹲下身轻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杨十六尴尬地收步。

“那便等我帮毛毛取药回来再说吧，”叶绝倾笑得颇为局促。

“叶大哥，”他的衣袖被穆玄英一把扯住，小脸哭得脏兮兮他一面用另一只手拭着一面不住地瞅自己，“求你带我走吧，毛毛再也不想留在此处了……”说着他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生生忍住没让它流下来：“他们都是骗子……他们骗毛毛……其实毛毛早就没有爹了！毛毛再也没有亲人了……”

幼童的嗓音嘶哑，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叶绝倾顿了顿，抬眼望向杨十六，心中倒是开始思量带他回山庄的可能性。

“玄英！”杨十六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孩子架起，“反正盟主今日就回来，你且杀了我罢。”掷在穆玄英脚边的是他的战无不胜佩剑，余下两人皆是愣住。

“当年天磊兄就是为了护我们周全才会被那些狗贼重创——”杨十六痛苦地闭了眼，“是我对不起他……我杨十六也曾在天磊兄的墓前起誓，若有一天找到其遗孀和独子，一定做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

这下叶绝倾也听明白了。原来这叫做毛毛的小小孩童……竟是赫赫有名的仁剑穆天磊之子？

“杨十六……你……”穆玄英也是被吓到，看见男人悲痛欲绝的样子一时间竟提不起恨意了，说话都磕磕巴巴笨拙起来“我也没怪你啊……你别……”

叶绝倾也道：“杨兄这不能说是你的错。”还想找几句话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这么尴尬的立在当地。

错杂的马蹄声自远及近，好像还能听见不远处江水拍岸的声响。又是一声马啸来者已到了他们身边，领头的谢渊翻身下马看着气氛古怪的三人疑惑道：“玄英？”






章三


华佗温骨草不愧被誉为仙草奇药，调理半月穆玄英已可以不借助拐杖地走几步。他不是闲得住的人，当即就又躲着天罡武卫往江边跑。

滩涂上有密密麻麻的小洞，穆玄英从前在稻香村的小河旁也见过，里面往往会钻出指甲盖般大的小螃蟹，一见有人来抓就横冲直撞走得飞快很难逮到。穆玄英慢慢沿着河岸走了两步，又像发现什么新鲜玩意儿般凑到了一块岩石旁。

是只被江水拍打上岸不慎翻了个边的龟。成人脸盘大小，努力扑腾着想要翻过身来，四肢飞快地凭空挣动。他忍不住笑了出来饶有兴致地伸出食指按住它，顿时脑袋和四肢尾巴全都缩进了壳里。

穆玄英玩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直愣愣地躺在了岸边上，手随便一搭把那只挣扎着想逃走的龟压得死死的，也不怕把那家伙惹急了探头咬他一口。常年被水浸泡的泥沙粘稠冰冷，紧贴在赤裸的脖颈、手臂、和腿上一团糟，十分的不舒服。




之前那件事谢渊来了也有了调解。穆玄英被带去见了他的父亲——只可惜是块冰凉的石碑，其上连父亲名字都没有，唯留刻字一行。

吾恨不能以浩气之身战死。

案前倒是摆放着不少果品，也没有像山头上的其他野坟一样杂草丛生，显然是有人用心打点着。谢渊原以为穆玄英会失控、会闹个天翻地覆、或者最次也要大哭一场——但他想错了，从始至终那孩子都是安安静静，眼中闪动着他看不分明的情绪。

炽热的，压抑的，愤恨的，却没有一点软弱的悲戚。

“玄英，”谢渊出声唤他，“我还是那句话，今后便随我留在浩气盟罢。天磊于我、于浩气盟都是恩人，本以为你母亲失踪后你也遭遇不测，没想打老天让我今次寻见了你——”

我必定要好生照料你，护你长大。谢渊没有将话说完，穆玄英也不做声。

杨十六听了这席话自然是明白自家盟主起了收徒之心，心下迟疑却在看见谢渊的神情时终是没有说出口。浩气盟盟主徒弟之位，多年来一直没有人选，江湖上甚有传言说浩气盟盟主没有收徒打算，时候一到便将盟主之位传给摇光坛坛主可人。

是了，这盟主之徒也就是浩气盟的少盟主，更是今后盟主的不二人选。

穆玄英虽说是穆天磊之子，但如今谁也不知道他习武天赋如何，是否适宜练武。若是贸然作定夺……

谢渊像是看出了杨十六所想，道：“玄英的资质极佳，人也聪慧，习武自是再好不过了。”转而对穆玄英道：“若是玄英你今后能成为一方名侠，自然能为你父亲报仇。”

穆玄英的目光忍不住又看向了碑上的那一行刻字，像是在征求父亲的意见一般。然后几乎再没有迟疑地点头，目光灼灼：

“师父。”




穆玄英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是睡了多久，他觉得天色已经有些发暗，天上的太阳也移了位。江面上波光粼粼反射的光相当漂亮，一大片的红色，满江红色。

但应该也没过多久，他暗忖如果到了很晚杨十六一定会带人来找他的。

他翻了个身坐起来，乌龟早就挣开逃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临走之前咬自己一口。还没来得及检查手腕抬眼却愕然发现自己几步外的地方竟有一个人，坐在一处矮岩上，手里握着钓竿。

“你……你是谁？”

真的是很古怪的人，明明是晴朗无云的天气全身却穿戴蓑衣斗笠，浑身上下的气场也很奇怪。但古怪在哪，穆玄英也说不上来，只是本能的有些畏惧。

“垂钓人，世外人。”

一个显得很苍老的声音，声音沙哑得像是簇捧着火焰的锅底在被没完没了地摩擦。穆玄英用手撑着把自己往后挪了一些。

世外之人？

“我听不懂您说话……”他眨了眨眼睛，不敢得罪对方于是话语间带上了讨好的意味，“老爷爷，世外……是什么地方？”

莫雨哥哥在带着他流浪的时候曾这样跟他说，你虽然傻乎乎的但长得也还乖巧，最讨那些老人妇人的喜欢，这样的孩童就算是犯了错，你嘴巴放甜一些说不清楚就哭，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

——虽然是在要他去偷包子的时候说的。

“世外……呵呵，”那人笑了笑，避而不答，“既然遇见就是缘分，老夫来这江边本就是垂钓，如今收获颇丰，不如赠小友些物事。”

“啊？”穆玄英看了看那人身旁空无一物的鱼篓，想起儿时莫雨晚上吓唬他时说的那些神鬼魔妖，忙不迭地摇头，“小雨哥哥说过……不能……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老夫没有别的意思，小友莫怕。”停顿半晌，那人动了动转过半边身子像是在打量他，“骨格清奇，实非凡品，可惜命运多舛。”摇了摇头道：“刚历过大劫，元气中伤，腿留顽疾。”

“我可说准了？”

岂止是说准了，简直不差一毫一厘！

穆玄英心里不住地好奇起来，挣扎着站起身缓步靠近，老人看他这样子再一次笑了起来。

“而且老夫知道，自那场劫难之后小友便于至亲之人分离。”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个物事，递到穆玄英面前，后者犹豫着伸出手掌。是一枚通体火红的蜡丸，表面十分光滑。

“待到你及弱冠的那一年，再打开看，你会见到你想见之人。”看他接过，老者站起身收拾起钓竿，看样子竟是准备离开，“若是你提前看了，那这锦囊可就不起作用啰。”

可以见到想见之人？是莫雨哥哥吗？或者小月小白爹爹娘亲？

“您明天还会来么？”

穆玄英没有等到回答，留给他的是满耳的江潮声，一波一波，偶尔有飞鸟的鸣叫掺杂其中。脚边的微浪总是卷席着一层水沫，像是给江水镀了层白边，翻来滚去被风掀动着，随即狠狠摔在乌黑的礁岩上。穆玄英傻傻地看着老人缓缓消失的地方，半天没回过神来。

……那老人竟然是直接渡江而去。

他是去对岸红衣服们的营地了吗？那么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怎么会有气劲横渡长江呢？

果然是河神吧！他舔了舔嘴唇，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蜡丸小心翼翼地好生收在了胸前。

章四


常驻南屏山营地的穆玄英领数十名浩气盟侠士秘密前往昆仑。

本是被严加封锁的消息，却不知是被哪方势力探听了去卖给隐元会，之后便一传十十传百，变得众所周知起来。

消息传得到弃谷，传得到万花谷，就自然传得到恶人谷。

若说这事对于大多数的中立人士而言都是无关痛痒，但对于恶人谷来说却全然不是一码事了。浩气盟与恶人谷素来立场相对、水火不容，七星战十恶，十余年来两股势力纠缠不休纷争不断——而穆玄英是何人？这浩气少盟主仅带十余骑便长途跋涉往昆仑赶？在恶人们眼中这无疑是块垂涎欲滴的肥肉，送上门的肥肉。

一干恶人摩拳擦掌，更有甚者竟公然讨论生擒了那浩气盟的小盟主战阶能不能直接给升到十四阶。

王谷主自然洞察了谷中众人的想法，摇了摇头一脸高深莫测。

而他身后的莫少谷主则接连着几天都阴沉着脸一派积郁不发，无缘无故发了好几顿脾气，还放了把火烧了个嘴多之人的宅子，祸害无穷——只可惜了恶人谷那穷山穷水。




“谢渊那糟老头子也真沉得住气，在心口好生捂了那么久的宝贝，可终于舍得放出来了。”

女子轻笑一声，只手把玩着颈间坠的物事，言语间无不戏谑。仅是个微微转眸的动作，那双细挑的桃花目便倾泻出万抹柔情，妩媚非常。

“藏了近十载没让你见着，心痒了吧？”

坐在对面的男子倏然放下手中的茶杯，眯了眯眼，“米丽古丽，你话太多了。”

女子显然是了解男子的脾性的，轻轻一笑果真听了谑闹，复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听闻那小耗子再有一个月便能抵达昆仑，咱们何不提前去会会？”




穆玄英掀下马车座前的最后一具尸体，叹了口气只觉得头部乏得发痛。

此次秘密出往昆仑之事不知怎的竟走漏了风声，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有恶人谷势力找上门来。这两日拦路的埋伏的偷袭的更是层出不穷，不单单是恶人谷，甚至一些三教九流都过来凑热闹。

阵营厮杀他固然不愿看见，但无奈两势力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根本无法调解更别提改变现状。即使他不主动犯人，那些恶人也绝不会放过自己。也幸好此次他带来的均是浩气盟中百里挑一的高手，无一不是江湖上的一方名侠，否则按这样凶猛的来势，纵是自己也断然招架不住。

“少盟主，一共是十三人，尸体却只有十二具。”说话的人正是当年的叶绝倾，他手握青君随手挽了个剑花，道：“有漏网之鱼。”

穆玄英点了点头。叶绝倾一挥手，一干人便朝不同方向追击而去。

直到渐渐看不到众人的身影，穆玄英才扶了扶头准备进马车内休息，谁料他刚一动弹，腰间便兀地抵上一锋利无比的硬物，刀刃形状。他身形一僵，以此同时背后竟凭空出现了个人——半张脸覆着鬼面，红黑劲装，手中端着的千机匣只再进一寸，那淬有剧毒的剑尖便会没入自己身体。

原来那漏网之鱼仍在此处！

穆玄英暗道不妙，自知躲闪不及便调息聚气到后腰准备生生承了这一击。而痛感却迟迟没有到来，身后那唐门弟子的手竟生生一错自他背后落下，只堪堪划破了外衣。紧接着一阵突如其来的破风之声，然后就是重物砰通落地的几声。

他别过眼看了看，不由失色。脚边竟是齐肩削下的两条断臂，和刚刚还抵在自己腰间的杀器。

他知道那个恶人唐门已滚下马车不死也活不长了，但那个出手救自己的人武功路子却不像自己人，不知底细。空气中蓦然出现的气息带着浓郁的戾气，仅是一招便将那唐门双臂卸下，毫无抵抗之力。

是狠角色，不能得罪。

“浮光掠影这种小伎俩你都能被骗到，是有多傻？啧啧。”陌生的声音满是不屑，穆玄英怔了怔当即回头看去，却愕然发现那声音竟来自于马车顶上，男子正提着带血的弯刀似笑非笑地看着万分戒备的他。

穆玄英也收敛了心中的疑问，不动声色地扶上腰间佩刀：“阁下从何处来？”

对方悠闲地盘腿坐下，微垂着头调息没有答他的意思。穆玄英抿了抿唇，知道自己一定要拖延时间到叶绝倾他们回来，凭他一己之力是决计打不过此人的。

“那，阁下是来去在下性命的？”他继续朗声问，心下了然了几分。

“杀你？我干嘛要杀你？”男子闻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回去。穆玄英这才得以看到那人的相貌，高鼻梁深轮廓，碧色瞳孔显得邪魅异常，一袭白袍一副双刀，是个明教弟子。

穆玄英却真正迟疑起来，那人刚刚的武功不像是明教的路子，反而……

砰。

突如其来的重剑插在了面前的车板上，差点让马车散架，叶绝倾沉着脸挡在穆玄英身前。他刚刚率先回到原地，看到地上的尸体后不由得松了口气，刚想看看自家少盟主有没有受什么伤，却赫然发现马车顶上一个陌生男人正和穆玄英对峙。

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瞬间凝固。

那明教弟子被十多柄利刃对着却没多少恐慌，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现身了，还惹一身事，就该让你们家少盟主被刺一窟窿。”

穆玄英愣了愣，问：“……阁下的意思是？”

总之……我心痒了！坐等鹊桥相会

章五


穆玄英只觉得头更痛了。

一个大活人大摇大摆地隐身搭了自己顺风车两三天，明明就在车顶上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而这也就罢了，可是连在马车外骑马赶路的十多人没有一个察觉到异常！

虽知对方绝对不简单，但他还是觉得窝火。浩气盟的一干精英如此轻易地就被看了笑话，着实有损声望。他叹了口气，得知对方同是去昆仑后索性将人请到车内一同前往。

“阁下恐怕是自西域而来？”穆玄英拱手，客气地道，“在下穆玄英。”

“是，圣教主重振明教，我们许多弟子便来了中原。”对方迟疑半晌，道出自己的名字，“阿伊莫。”

“刚刚多亏了阁下出手相助，玄英算是欠下了您一个大人情。”穆玄英笑了笑，语气却无比认真，“如若今后有难处，尽管来找我便是。”




午时刚过，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十余骑马拢在一辆马车的前后徐徐在官道上走着，激起尘土飞扬。

穆玄英将身子靠在车壁上，显然有些乏了，眼皮时不时撞在一起。而他对面的阿伊莫则干脆闭眼调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阿伊莫你的官话说得十分好啊……”

“来中原有些时日了呗，听人说多了便会了。我经常跟着官道上的马车走——不过大致也只有像你们这样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才会雇这样大的马车。”

“呵……阿伊莫你的行事作风倒像我一个故人。”

话虽说着但穆玄英颇有些尴尬，他自从小时候那场变故后身体就不经折腾，纵是习武也练不出多别人那样的强健体魄，不适合长途奔波。此行的马车是谢渊说什么也要给他备上的，现在却勿让人家以为浩气盟友奢侈作风之嫌……

“我刚刚听他们唤你少盟主？你家是哪的？龙虎盟？江海盟？”

“……你怎么不问浩气盟？”

全是些闻所未闻的小帮派。穆玄英挑眉，有点讶异于此人竟不知晓自己的身份。虽有些匪夷，但不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自己都可以顺水推舟地承了他的想法。

“因为想着觉得不可能罢。而且浩气盟我不太了解，就没猜。”

“嗯有道理，就是那个龙……龙虎盟。”

听罢阿伊莫瞅了他一眼，颇有些狭促地低笑一声又像没事人一样复阖上眼。穆玄英被这反应梗得欲哭无泪，思量了半天想不出这是嘲讽还是鄙夷，总不会是自己穿帮了之类的吧……他刚想说点什么岔开话题，叶绝倾就在外面朗声禀报。

“少盟主。”

“何事？”穆玄英心想好样的来的真是时候，他心情霎时好起来，甚至都喜形于色溢于言表了，“叶大哥不都说了要你叫我玄英嘛，听你叫我少盟主总觉得奇怪。”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叶绝倾一头黑线，他再了解不过自家少盟主的性子了，没做搭理，“前方有恶人谷的埋伏。”

“嗯？”穆玄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多少人？”

“五、六人，”叶绝倾顿了顿，补充道，“是恶人谷的少谷主亲自来了。”




“长老！少谷主……少谷主他……”

米丽古丽斜斜一个白眼：“我不老。”

“啊？”来报信的恶人谷侍卫一愣，立刻改口，“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少谷主他……”

“不见了？”又是一个白眼，米丽古丽掩嘴嗤笑道，“你放心吧，少谷主他……去狩猎了。”

“……狩猎……？”

那侍卫百思不得其解，此处已是洛道境内，生灵涂炭，哪来的猎物可猎？

“你待会儿自会见到他，”米丽古丽也没再正面答话，好整以暇地直起身来，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跟猎物一起。”




章六


“恶人谷的人驻营何处？尚有几里路程？”穆玄英蹙眉问。

“探子说在洛道边境处，若是现在改道金水应当来得及。”叶绝倾答。

“改道……”穆玄英抿了抿唇，摇头道，“不必了，绕去金水又要耗费两天时间，我们时间本就不多。只是五六个恶人罢了，应该应付得来。”

况且那人在此处的话……无论两人是于什么样的立场相处，他也是想去见一见的。

“……那依你。”叶绝倾叹了口气，“还有一事——据情报，他们驻扎的地方一共五人，十恶之一的恶人长老米丽古丽，四个守卫，但未见莫雨。”

穆玄英知道叶绝倾定是看穿了自己的那点想法，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直是在马车外低声交流，而车内独自假寐的人将内容尽收耳底，直到最后一声叹息落下再无声响，他才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但凡是江湖中人，哪怕不涉及阵营纷争，也鲜少有人没听说过浩气下任盟主和恶人少谷主间，除了敌对以外的另一层关系。

旧识。

虽然这不会是令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答案。但能在谢盟主的万般阻拦下透出这个消息已是很不易了。

穆玄英和莫雨的确是旧识，而且是兄弟。但若要细究其旧，恐怕得追及到他们都是小娃娃的时候。自然不是什么郎骑竹马、共赴韶华的桥段，可细一思量却不惹人觉得有不妥当之处。只不过这赴韶华的过程，是在他们天各一方时悄然徐进的。

正因为枫华谷一别后的十余年间，分离的时间总是远大过相见的——唯一的一次在苍山洱海还被穆玄英他自己搞砸了。为此穆玄英后悔不已，总想找个机会再见面跟莫雨说清楚，但谢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出浩气盟一步了。

这也是穆玄英为何坚持要在此时坚持见莫雨一面的原因。

复行数十里，马车一阵颠簸紧接着就突然停了下来，周遭的剑匕出鞘声，掌风声，缠斗声层出不穷。穆玄英很快警醒，拔剑迅速探身而出。

是埋伏，但却只是地鼠门的不肖之辈。虽不胜打斗但胜在人多和出其不意，一时间竟也僵持下来。穆玄英倒不担心自己人斗不过他们，毕竟这人多的优势也不过只是一时，但心中却没由来地有些失望。

失望的缘由自然不言而喻。

他一向表里如一，心中所想都会表现在面上，身边的两人显然都注意到了穆玄英面色的郁郁不振。叶绝倾皱了皱眉刚想让他专心应敌，便有一乱打乱杀的地鼠门弟子不知从哪冒出来，匕首直直向穆玄英背后袭去。

“少盟主！背后！”

话语声还未落，便兀地横出一刀挡下了那匕首。弯刀一转，直取那偷袭之人的咽喉而去。

穆玄英尚未回过神来，便看见阿伊莫面色不善道：“说你傻还不高兴，哪有人在这种时候还走神？你嫌自己命多的话我保准不会再救你第三次。”

这说话的语气……真是似曾相识。

穆玄英眨了眨眼，将脑海中那有些荒谬的念头驱散，笑了笑抱歉道：“是我的错。”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穆玄英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点。

有人使诈。

身边的自己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穆玄英反应不及就几乎被身边突然后仰的叶绝倾带倒在地，与此同时腹部一阵剧痛，他用剑强撑着竖直身子，心想他头一次出任务便遭遇不测谢叔叔一定会气疯了去，也许会掀了恶人谷也说不准吧。

眼睛却死死盯着眼前的美艳女人。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人家，浩气盟的小郎君。”米丽古丽吃吃地笑了起来，眼神却似有若无地向他身后瞟。穆玄英知道自己身后的是阿伊莫，对方什么状态他并不知晓，他连回头的力气都不剩了。

就这样把一个无辜的路人拖下了水，他叹了口气。

她身旁的一个牛高马大的侍卫则是两眼发直地看着穆玄英身后，愣愣地道：“少……”

米丽古丽徒然一脚。

“啊！”那侍卫吃痛地动了动几乎麻木的腿，“少、少侠何处来？”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阁下恐怕就是大名鼎鼎的明教前圣女米丽古丽了。”穆玄英觉得自己气息越发紊乱，说话都困难，他无心顾及其他，加重语气道：“我身后的少侠不是浩气盟中人，穆某如今落入阁下手中要打要杀随君处置，但还请不要伤及无辜……”

语罢再也支撑不住般两前一黑，全身卸下力来往一侧倒去，意识朦胧之际他感觉他被一个怀抱接住，之后便不省人事。

俯身甘为喜鹊桥 写道:

总之……我心痒了！坐等鹊桥相会

其实已经相会啦233

( ⊙ o ⊙ )雨哥碧眼我没认出来 狩猎wwww

章七


“你们突然冒出来是想干什么？还找这么多乌合之众掺合？准备杀人还是打劫？”

莫雨面色阴沉，他才刚跟毛毛见着面这些好死不死的家伙就出来打岔，平日里一个个消极怠工的派头到了关键时刻居然一点不见！存心坏他的事？

“少……谷主，”那恶人侍卫看了眼已经失去意识的穆玄英，唯唯诺诺地道，“是您之前交代要我们在此处候着的。”

“……”

一旁的米丽古丽终于忍不住，扑哧小声笑道：“我说少谷主，你自己这又是想干什么？色欲熏心然后欲求不满了？”

莫雨冷哼一声不作理会，抱着怀里的人就往营地走。

“这小耗子醒了你可怎么跟他解释？继续骗，还是坦白交代？”米丽古丽丝毫不介意他的反应，乐得对着那一步不停的背影继续道，“我可告诉你，你这副皮相最多还能维持个两天，不然光是你那眼睛就得先瞎了。”

“我就说少谷主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眼睛都绿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人影是几步便走得没看见了，米丽古丽只听见那侍卫在一旁没完没了地小声嘀咕，心头一阵烦躁，转头便呵斥道。

“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无药可救的！”她扬了扬细挑的眉毛，“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王二。”

“你明天就跟在少谷主身边，他那德行我再清楚不过，定是准备再瞒着那小耗子，”她轻哼一声，“你可别再出什么差错，后果我可不管。”




王二把浩气盟的最后一个人扛回营的时候莫雨正坐在穆玄英躺着的床边上发呆。王二路过时小心地瞅了瞅，还真是被吓出一声冷汗。

自家少爷什么时候有这么温柔的表情了！见鬼了吧！

……该不会改了个皮相连性子都变了吧。

他决定试一试，然后他很快便知道自己这是在作死。

“少谷主！人我都扛回来了！”他邀功道，“我帮您把床上那个也扛到那边去关着吧，您好生休息，明天就回谷了。”

王二等了半晌没听见应声，抬起头才看到莫雨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不由地颤了两颤，刚准备脚底抹油，便被自家少谷主好心地送了一程。

“扛个头啊！要扛把你自己扛出去吧！”

少谷主可真体贴啊……

他狠狠摔出屋直直撞上十米外那颗枯得差不多的老树时，连人带树一块儿像后倒，疼得他欲哭无泪差点哭爹喊娘。但龙二自认为是个坚强的人，他硬是一步一挨地又回了莫雨帐前。

“少谷主……长老之前要我带给你这谷帘泉，说是洗眼睛用的。”

“用不着。”莫雨冷冷答，“你把另外那十个耗子看好了，一个不能少。还有你别再来烦我。”

“少谷主也真是，”王二无不委屈地就地蹲下，小声嘀咕，“长老说得果然没错，还真准备拿他那副波斯人的脸皮骗那小耗子啊……”




穆玄英睁开眼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飘起来，四肢百骸皆是软若无骨，气海中聚不起一丝真气。

他望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想到自己的处境就恨不得就此睡过去。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浩气盟听到这消息后会乱成什么样子……谢叔叔一定会狂暴，就算自己侥幸能逃过一劫回到盟中，也一定会被好说一通外加禁足不知道多久。

思绪迂回之际，他突然想起阿伊莫。自己的手下虽也遇难但毕竟都是浩气盟义士，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何况与恶人谷的斗争本就不可避免——但阿伊莫不同，他只是个来中原的普通明教弟子，如果因为自己……

“醒了？”

穆玄英的大脑霎时空了空，费力地偏过头去，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后高悬的心先是落了地，又复而揪起。

是阿伊莫没错，可是此刻他竟然在一旁坐着好不悠哉地擦刀，仍是之前的那一身装扮，但衣帽被放了下来，露出一头比起西域人寻常的鬈发要顺直得多的长发。那好整以暇的神态和狼狈不堪的自己全然不同。

他情愿自己看不懂这代表什么。

穆玄英抿了抿唇，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对方见他不开口，收回目光轻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其实你不是什么西域人吧？”

对方擦拭双刀的手顿了顿。

“我看得出的，自小影就教我分辨这些物事。”穆玄英语气更加肯定起来，却忍不住一声苦笑，“你不以真面目示人，那我也不得不怀疑你了。”

“你果真是恶人谷派来的？”

莫雨放下手中的刀，别有深意地对上他的目光：“我此行绝不是为了加害浩气盟。”

“不光是容貌，你的名字、身份全都是假的，你也不是明教弟子，但你是恶人谷中人。”

穆玄英闻言沉了脸色，换上更笃定的语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像是恨不得从那张面孔下看到另一张脸。

“而你也骗了我，你说你是龙虎盟的，可记得？”莫雨耸肩道，面上是生分的冷笑，“恶人谷如何，浩气盟又如何？你看，连你们这光明磊落的浩气中人都如此，可见这江湖根本没有真情实意，浩气盟也不过是群伪君子。”他有意将光明磊落四个字落得极重，眼中一丝温度也不见。

“你……”千般思绪万般念想全都纠缠成股，剪不断理还乱。冗杂间一个念头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穆玄英挣扎般动了动唇，道：“莫非，阁下就是恶人谷的少谷主？”

“我不是。”

莫雨在听到那声“恶人谷少谷主”时脸上便失了笑，对穆玄英的试探充耳不闻，冷邦邦地落下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